孔子有云:“知者乐水,仁者乐山。”如果真是如此,那么徐华便是一位集智慧与知识于一身文人化的山水画家了。
中国山水画由来久矣,虽然顾恺之的画中还存在“人大于山,水不容泛”的问题,但从宗炳、王微等人的画论中,我们已经明显地看出魏晋名士对自然山水的热爱。当然,山水画的真正独立,当在中唐前后。特别是从宋代开始,由农而仕的士大夫阶层,已经将林泉之心,山水之道贯穿入山水画的创作之中。从无我之境,到有我之境,宋元山水明显地体现出文人对道的理解和对山光水色的向往和追求。
与山水画的发达相比,园林山水的题材描绘显得相对狭窄。要知道中国最早的园林诞生于3800多年前,夏桀建造了“玉台”,为中国园林之始。从此之后,中国进入了苑囿时代。大批的奴隶主、贵族,借助驰骋田猎来回忆征伐的快乐和满足他们对自然的亲近之情。当然这种亲近,是以占有为目的,而非平等真心地对待。山水自然在墙的环绕中,完成了质的递变。到了汉代,私家园林出现在士大夫的视野中。随着隐逸文化的盛行和老庄思想的影响,北魏首都洛阳出现了大量的私家园林,当然,那时的园林,还停留在对自然的微缩和占有心理当中,并未形成真正的园林文化。到了唐代,王维的辋川别业代表了文人隐逸思想的盛行。王维本人也留下了一批以私家园林为主题的园林山水作品,但它并未表达出诗人对自然的崇敬,而代表了对社会的逃逸心理。直到宋元时期,大自然的回归心理和山水画的发展汇合而成。身为“元四家”之一的倪瓒,“黄冠野服,浮游湖山。”出于对自然和园林的热爱,创作了《紫芝山房图》等园林山水作品。但明清之后,虽然中国园林发展到顶峰,在园林山水画的创作方面的人才,却不能与园林建筑的兴盛而相提并论,这怎不令人扼腕叹息。
可喜的是园林山水在现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。特别是南方的某些山水画家,有意识地在做相关的园林山水创作。而作为北方画家的徐华,不仅始终坚持山水创作,在园林山水的题材上,也开始与此相关的理论和创作研究。
徐华与其他园林画家的不同,还在于他独具慧眼的将北方特有的传统文化精髓融入他的山水画中。被誉为“百姓门前的华表”美称的石雕“拴马桩”成为其园林山水画中重要文化元素,延展着汉唐艺术的文脉。
拴马桩石雕是我国北方独有的民间石刻艺术品,在渭北高原上的澄城县分布尤为密集,其数量和品种可称得上在全国“独一无二”。它原本是过去乡绅大户等殷实富裕之家拴系骡马的雕刻实用条石,以坚固耐磨的整块青石雕凿而成,一般通高2-3米,宽厚相当,约22-30厘米不等,常栽立在农家民居建筑大门的两侧,不仅成为居民宅院建筑的有机构成,而且和门前的石狮一样,既有装点建筑、炫耀富有的作用,同时还被赋予了避邪镇宅的意义,人们称它为“庄户人家的华表”。
拴马桩石刻含汉魏风格、唐代石窟雕刻的魅力,集图雕、浮雕、线刻于一身。为徐华的艺术凭添了无限魅力。其作品中也描绘石佛、石凳、石槽、石门墩,画面呈现的是一种民族精神与人文情怀,多了一份情境,同时也增加了画面的厚重感。他的园林山水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与地域风貌,他与南方的园林山水画有着质的区别,成为北方山水的新的代表人物,得到了当下艺术界的关注。现身在西安的徐华,汉唐文化就是其取之不完的艺术源泉与创作的原动力。
事实上,徐华的绘画才能和个人气质也与他的兴趣方向相吻合。他先是通过在北京的求学而开始其艺术生涯,进而在西安美院中国画系学习中国画。在地处西北的兰州执教数年后南下杭州,在中国美院中国画系进一步深造山水画。进而又考取西安美院攻读美术学博士学位,在西北物华的滋润下继续上下求索。
独特的三地求学经历和南北地域的文化熏陶,对徐华在个人艺术风格的探索上形成了重大影响。因而他虽身在北方,却在绘画上兼具南北之长。既有深厚的笔墨功力,能于尺幅中见精神;又不拘于小节,能画大气磅礴之山水园林。
更为难能可贵的是,徐华在创作之余,还不断丰富着个人的修养。中国文人画的精髓,正在于讲求画家的综合文化修养和对精神境界的进一步提升。因此,文人画家往往提倡文雅、古朴、简淡、秀逸、气韵生动、超脱,富于书卷气的绘画风格,排斥宫廷画家的艳丽工整和刻板以及画工画的粗鄙庸俗。
徐华虽身为现代画家,却也不断追求着山水创作的书卷气。他不断有作品及论文发表于《书与画》、《艺术生活》、《西北美术》、《美术界》、《美术报》、《读者欣赏》等刊物。2005年入选西北五省国画百家。2006年出版专著《水墨面对面》。被杨晓阳教授称赞为“融学术性、史料性、经典性、可读性为一体的美术文典。”
当然,日常生活中的徐华,完全是一位品味独特、生活时尚、颇多现代气息的青年。他既有山水画创作所需的清新自然之气,也有文人醉心于园林的野逸与书卷之气,更有现代人探索、创新的勇猛之气。甚至在谈笑间,你可以见到他一颗闪烁跳跃的赤子之心。套用徐华自己的话,这正是“听着佛乐,品着香茶,伴几缕墨香,在有色的世界里寻找黑与白。一边研习传统笔墨,一边探析都市园林色彩,墨深幽、色辉煌。”
徐华也是勤奋的,在美院深厚的传统和作为现代画者对于当下山水的双重领悟中,创作出了雪景《物华》、《暮霁图》。同样是雪,前者强调雪映山中之空灵净澈,且画幅巨大;后者则强调了暮色中雪映残照的黄山奇景,于尺幅中见精神。雪景已难入画,暮色掩映之雪更加难得,小景中能见大气象者尤为难得。具备这样的气魄胆量而又能将此图景表现得入水墨山水,更令人钦佩。进而他在《水流云长》、《苔痕有绿水》等作品中体现出山水画探索表现的多样性。
观徐华之画,时时令我感慨。他在不同时期常有不同面貌与风骨。他用笔墨华滋的方法表现敦煌山水的神妙,淡墨写莫高九台之高耸与遥不可及,重墨掩映三危山之郁郁葱葱。同样是敦煌,在横竖构图的不同画幅中又能见不同精神。在《五泉有泉亭》中,徐华一反人们对五泉山苍凉的概貌,从泉入手,画出了西北山间时有清泉流泻的葱荣景象,也体现出一个北方人对故乡景观的深厚情感。现在,他又从拴马桩石刻中品味出汉唐文化的深厚底蕴,融入北方园林创作中,体现出他独特的艺术领悟和创造力。
在写意花鸟中,徐华则体现出隐者般的恬淡从容。《空山图》构图简练,立意含蓄迷离,寥寥几笔,让我们体会到无限空透的空间和灵动。山非山,石非石,猫自嬉戏其间,隐隐有佛意。在他的小品中,我们常常能小中见大,密中求空,在疏淡的设色中感同身受地体味到徐华对世事的淡然和从容。这在青年画家中殊不多见。
宋代山水画大家郭熙曾经说过:“君子之所以爱夫山水者,其旨安在?泉石啸傲,所常乐也;渔樵隐逸,所常适也。”林泉之志,烟霞之侣,山光水色,时获我心。在山水画家眼中,山并非眼前的一抹浓浓绿意,水也不仅仅是一泓活水清波,而是代表了画者生活方式、人生理想和艺术境界的浓缩符号。祝愿徐华在林泉丘壑中愈行愈远,追寻到山水所代表的真谛与内涵。来源:中华工商时报